2013年9月3日 星期二

[當兵回憶] 航校篇之四:寂寞七夕


1997年8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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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一場雷雨,為酷熱的南台灣一消連日來的暑氣。這股涼爽愉快的氣息,一直延續到上午的課堂之上。

上課的教官是早我們一期的預官,由於背景相似,也就沒有認真照表操課,反而天南地北地打起屁來。由於過幾天便是七夕情人節了,大家開放聊天的話題最後很自然地就落在各人的感情際遇上。這幫同學平日論及所學專業或天下大事時,莫不正經八百,道貌岸然;但談到感情之事,突然又回復赤子之心,柔情萬千。聽他們娓娓道來許多溫馨、動人、笑中帶淚的愛情故事,不管結局是否圓滿,也不論過程如何辛酸,每段青澀情事的背後,都曾深藏著一個少年熾熱的真心,而回憶總留下最美好雋永的片段,讓人追念不已。

我只在一旁聆聽著別人的故事,卻未加入分享的行列。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沒什麼轟轟烈烈的事蹟可說,而就算有,此時此刻的我也不想說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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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間與七隊女官聯誼。這些女官多有大專學歷,但在營區中,言談難免拘謹。室友阿瑞似乎對其中一位嬌小的女官頗有好感,回寢室後,大夥兒猛敲邊鼓,慫恿他勇敢追求,搞得他既心癢又尷尬,非常有趣。軍旅生活多單調乏味,這算偶有的輕鬆時刻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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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七夕情人節。白天上傳真機課的教官姓吳,他談起自己與太太多年來相互扶持、白手起家的過程,是一個典型軍公教家庭的縮影。在一個浪漫的節日裡,盡提一些現實生活中的柴米油鹽瑣事,的確有點掃興;然而,人總會漸漸世故成熟,再唯美的愛情,一旦進入了婚姻,還是得通過現實生活的考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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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間又收到小雯的來信。

小雯是我兩年前在BBS認識的女孩,小我十多歲,當時是新竹某高中舞蹈班的學生。從她在網路上主動找我聊天的那天開始,我沈悶的研究所生活突然出現了一位天真活潑的「小妺妺」。通常像她這種青春浪漫的小女孩遇著我這樣拘謹嚴肅、頂多只會講冷笑話的「宅男」時,應該自覺無趣,敬而遠之才對,但她除了戲稱我為「怪叔叔」外,仍然三不五時地在BBS上與我「偶遇」,興味盎然地說起她的心情故事。我多半會耐心聽完,並給她一些「四平八穩」的建議。原以為她終究會厭煩於這些「陳詞濫調」,但奇怪的是,她往往在略微沈吟之後,接著又對我說出更多的心事。

     「怪叔叔,我覺得你講話好像劉鏞哦!」
     「劉鏞是誰?」
     「什麼?你竟然不知道劉鏞是誰啊?虧你還是個博士哩!」

當我後來得知劉鏞是一位知名作家時,心裡不禁慚愧起來。慚愧的原因有二:一是自己太專注研究所課業而與時事脫節;再則覺得小雯似乎太看得起我了,我自認還不夠格可以像劉鏞一樣,擔任別人的精神勵志導師。

之後,就像許多網路友誼的發展歷程一樣,我們也見了面。 見面的地點是在巿區一家以火車、鐵路為佈景主題的餐廳,她與她幾位同學以及室友一起赴約。果然是舞蹈班的學生,雖然個個年紀輕輕,但早熟的身材婀娜動人,面貌無不清麗姣好。小雯一反平日在網路上的絮叨,竟有些沈默寡言。她的同學妳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一些屬於她們青春世界裡的事兒,我聽不懂,也插不上話,這就是「代溝」吧?整場會面,我沒說上什麼話,只是欣賞著她們娉婷、曼妙、性感的身形…,啊!性感…我猛然驚覺自己已然有些走火入魔了…不行,這不是我該有的格調!我怎麼可以對未成年少女有遐想呢?

硬是壓下了心中的綺念,我刻意疏遠了小雯。這樣淡薄的關係一直到我入伍當兵,都沒有改變。小雯並未察覺我態度上的變化,仍然常常上網路找我。在我當兵後,又給我寫信。剛入伍的我,似乎因鬱悶而失了自信,在最近的一次去信中,我竟叫小雯忘了我。相對於我的冷漠,她似乎一直不肯放棄這位「張大哥」。她在信裡說:「你要我忘了你,說的好輕鬆,是不是如同你可以輕易地把我忘了呢?老實告訴你,忘了你不可能。那些日子已是我深刻美好的回憶。但是,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打擾你,好!我可以做到。但是,你沒有權力叫我忘了你…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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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的步調一旦遲緩下來,寂寞的感覺便悄悄浮上心頭。晚點名發信的時候,我突然警覺往後一連串的唱名裡,將不再有機會聽到叫自己的名字,不禁悵然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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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的假期已無遠遊的興致,索性就近在岡山市區閒逛。近中午時,挑了火車站前一家網咖入內消磨時光。好久沒上網了,懷著一股期待與興奮的心情,我再度造訪BBS這個伴我度過數年孤寂研究生活的園地。重新修改了自己的計畫檔,透漏目前的行蹤。呵,可憐的我,似乎還希冀著一份天外飛來的友誼哩!

蘇東坡詩云:「人生到處知何似,恰似飛鴻踏雪泥;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。」現在的我,活像落水浮萍,行蹤飄忽,又孑然一身。過去種種溫馨而深刻的回憶,只化作殘存的夢痕杳然逝去。歲月總強迫著人成熟長大,不讓你有片刻喘息的機會。某段時期的專屬權利一旦自行放棄了,便不再有回頭重溫的機會。你只能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滴,無奈地迎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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